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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 ， 煮二两小面 ， 多花椒 。 ”
“要得 。 ”“老板 ， 老规矩 ， 豌杂面二两 。 ”“先找位置坐 ， 马上就好 。 ”这是重庆大街小巷里无数个面摊每天重复上千次上万句的对话 。 从晨曦微露到夜幕降临 ， 从夏日酷暑到寒风彻骨 ， 从解放碑到木洞老街 ， 从两路口到涪陵场 ， 大大小小的面店里 ， 随时都坐着三三两两的吃面人 。 问十个、百个重庆人 ， 最爱吃的是什么？答案是小面和火锅 ， 硬要选一个 ， 那就是小面 。 问问重庆城的游客 ， 最爱是什么？小面、火锅、夜景 。
小面 ， 当之无愧的NO.1.小面是重庆人从小到大一口一口吃进嘴里 ， 又从心中一寸一寸生长出的的情怀 。 小时候 ， 我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 每天中午几乎都是吃面 。 那时家里经济都不是很好 ， 家里的佐料自然也不齐全 ， 无非就是酱油、醋、葱花、油辣椒、花椒、蒜末、猪油 。 辣椒油是外公亲自熬制的 ， 和别家的不同 ， 外公把辣椒舂得很粗 ， 大颗大颗的 ， 红得发亮 ， 撒上一层白芝麻 ， 再把刚溅好的菜油淋少许在上面 ， 滋滋作响后 ， 冒出一股热烟 ， 辣椒的香气直往我鼻子里钻 。 一旁放着熬制好的猪油 ， 中间还凝固着几颗乌黑的花椒 。 小时候也不知道忌嘴 ， 趁外公忙着煮面 ， 外婆去拿外面水池沥干的青菜功夫 ， 偷偷挖了一勺猪油放在自己的碗里 ， 然后赶紧喊外公：“先给我挑面 ， 我要韭菜叶 。 ”外公笑着回答我：“哪次不是先给你挑？”三个人端着面 ， 围坐在门口的小石桌上 ， 外婆吃得又快又急 ， 她吃完了还得去居委会上班 。 外公则是陪着我 ， 边吃边说 ， “筷子又没拿对 ， 说了你好多次 ， 这个指拇也要把筷子捏到起 。 ”我吐吐舌头 ， 假装纠正过来 ， 等外公不注意 ， 筷子又拿回原状 。 最先吃面的我 ， 磨磨蹭蹭大半个钟头才吃完 ， 外公坐在一旁的竹躺椅上 ， 抽着卷叶烟 ， 吧嗒吧嗒等着我吃完了才起身去收拾碗筷 。 那一碗碗混着猪油香的小面 ， 把我训练成了一个从小就不怕辣的重庆妹子 。 后来工作了 ， 早上出门 ， 在去单位的路上 ， 有一家面馆 ， 名字早已记不清了 ， 但那里小面的味道至今还保存在我的脑海里 。 老板手脚麻利的把三个碗放在左手上 ， 右手不停地用一个勺子在案板上舀出各种佐料 ， 有时动作太快 ， 连带着酱油带到醋里 ， 葱花撒到装盐的碗里 。 那一大盆油光锃亮辣椒油最引人注意 ， 里面还要两个核桃 ， 说句实话 ， 那个核桃我至今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 但觉得他家的小面有几分熟悉的味道 ， 像极了小时候外公给我煮的面 。 老板几下子就把佐料打好了 ， 挨着放在桌子上 ， 嘴里也不停着 ， 对挑面的老板娘说：“这是这桌这个老师的 ， 不要葱 。 这是那桌那个男的 ， 少辣椒 。 ”然后对守在面锅前的我说：“你的还是干馏哈？”我点点头 ， 盯着老板娘煮面、掺水、加菜、挑面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 ， 加了一句“韭菜叶 。 ”韭菜叶配干馏 ， 是我在这家百吃不厌的人间美味 。 这个喜好一直吃到了今天 。 几十年的时光在一碗面的伴随下匆匆而过 。 我也学会了在重庆城里四处打探、追寻着美味小面的踪迹 。 公众号推送或是朋友推荐的 ， 我有时间都会去尝一尝 ， 也收获了不少心得 。 解放碑的花市豌杂面 ， 杂酱是独家手工绝活 ， 面端上桌 ， 看见那一层铺在面上的油而不腻的杂酱 ， 唾液就开始分泌了 ， 外地游客推着行李箱 ， 趋之如骛的到这里来排队吃面；两路口的胖妹面庄 ， 面细酥软 ， 入口即化 ， 等到面吃完了 ， 佐料还有半碗 ， 真恨不得再来二两；上清寺的胡记面馆 ， 用的是劲道的手工棒棒面 ， 打底的菜是包包白 ， 面和菜都硬得像老板那张不苟言笑严肃的脸 ， 板凳也没有几根 ， 站在路边吃的人一拨接一拨 。 老板每天准时中午一点到面水 ， 晚了第二天请早 。 还有新进崛起的辣来主义小面 ， 虽然是在网络上销售的半成品 ， 但古法熬制的佐料包与街上小面的佐料味道并无差别 ， 成为我家疫情时期必备的生活物资之一 。 据不完全统计 ， 重庆市的小面店有8万多家 ， 一年的销售额大约在420-430亿之间 。 甭管你是达官贵族还是街头棒棒 ， 时尚白领还是退休大爷 ， 身处高档的酒店餐厅 ， 还是随意坐在背街角落的塑料板凳上 ， 一碗重庆小面都是最好的陪伴 。 哪怕遇到千万个不如意 ， 拿起筷子的那一瞬间 ， 我们都是生活的胜利者 ， 视觉上的冲击、味蕾间的刺激 ， 还有从食管到胃的热量填充 ， 都使我们获得极大的满足 。 重庆城里的百姓家 ， 小面是最温馨的情感传递 。 清晨 ， 妈妈在小面里铺上一个煎蛋 ， 藏满了对儿女的慈爱；黄昏时分 ， 妻子给丈夫准备一碗小面配上番茄排骨汤 ， 驱散了天色黯淡时带进家门的一身疲惫；梯坎转角处的一碗小面 ， 如同那盏明亮的灯 ， 温暖了夜归人的胃 ， 也安抚了思念家人的心；孤身一人时 ， 一碗小面就着二两白酒嗞下肚 ， 更道出了生活的沧桑与不为人知的艰辛 。 吃下一碗面 ， 尝尽人间味 。 重庆人的小面情怀 ， 包含了山城人的万分热情与火辣拼搏的性格；象征了在长江边长大的重庆人的耿直与坦荡 。 小面与街边到处生长的黄桷树一样 ， 从不同的角度代表了重庆人的根和魂 。 哪里有小面 ， 哪里就有坦然面对生活的勇气 。 而作为重庆妹子的我 ， 开心时会吃上一碗面 ， 不开心时也会吃上一碗面 。 我的这碗小面里 ， 有对外公外婆的思念 ， 有重庆妹子对家乡的深情 ， 也有自己一步一步走过的人生冷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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