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马尚龙:棕色的“墨水”
有一瓶用来书写上海街头文化历史的棕色墨水,叫做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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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上海人,大约都是有自己喝咖啡的简历,甚至称得上简史。
我最早喝咖啡的地方,是雁荡路复兴公园门口的点心店,白天吃面吃馄饨,晚上吃咖啡,是不是很海派咖啡?钢化玻璃杯就当咖啡杯了,一把铝合金小匙,匙底打了个洞,即便顺手牵羊带回去也派不了用场。咖啡,也仅有清咖奶咖两种;有正在学英语的同道显摆了一下,清咖black coffee,奶咖white coffee。总有一帮小青年在那里聊发“愤青”“文青”之情。狭长条的点心店很是简陋,倒是有玻璃移窗,看得见窗外路灯下的男男女女。这个点心店后来拆了,竖起来了上海第一座外销楼盘——雁荡公寓。
这一段个人咖啡情结,似乎给我设下了埋伏,几十年后我对咖啡和咖啡馆的取舍,是与之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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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偏好最简单的清咖和奶咖。有了各种花式咖啡之后,清咖和奶咖似乎是老古董了,并且不是每一家咖啡馆都给老古董预留了太远古的咖啡。到了咖啡馆,“随遇而安”更加是贴合了喝咖啡这件事情。
尤其是我,不是任何一款咖啡和任何一家咖啡馆的咖啡粉。通常,我只是到我需要的咖啡馆去。
有些作家可以去咖啡馆写文章,甚至同一家咖啡馆,一去便是经年,我是做不到的。让我在咖啡馆里写文章,我的心是散的,只会看周遭,却不会想自己了。听说海明威在巴黎时,习惯去一家咖啡馆写小说,我无限崇拜之余想明白的,在咖啡馆里,即使让我抄一遍《太阳照常升起》,也完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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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存在的咖啡馆有两类。一类是约会咖啡馆。比如要谈一件事情,找一个双方都便捷的咖啡馆,是很不错的选择。有很多次的采访,或是一些策划,我都提议去咖啡馆。这要比在工作室里随意,尤其是便捷。有了正事,咖啡只是道具,也就少了苛求,不会刻意找一家真正的蓝山咖啡,或是猫屎咖啡之类,那是不务正业了,也是对蓝山和猫屎的不恭。我至今还记得有几次很重要的约会咖啡是在哪家咖啡馆,还有采访的内容、甚至采访中的细节,但是什么咖啡,从来没有记在心里过。
还需要另一类咖啡馆,我自说自话称它是“歇脚咖啡馆”。时而会有这样的需要。一个活动结束,后面还跟着一个活动,中间有一两个小时的空白,回家再出发,耗时耗力,不如在下一个活动地附近,找一家咖啡馆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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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沿街,有窗,安静;网红咖啡,自然不是选项。上海有七八千家咖啡馆,我想去的咖啡馆并不难找。
或是靠窗,或是一个角落,有了一杯咖啡,独坐而不孤独,歇脚才是惬意。何况还有手机当作咖啡伴侣,空白的时段不再是消磨。
歇脚咖啡馆,大多只去了一次,不大会再去,因为下一次不会在这里歇脚了,如同上一次歇脚也不是在这里一样,但是歇脚是一样的。
惬意之时,身心最是自由。看着咖啡馆内外的人和物,甚至是咖啡馆里的一两个摆设,或是窗外马路上的五颜六色,不免想入非非,揣摩起互相之间的关系。经典电影中的咖啡馆邂逅,就是这样拍出来的吧。
某次在咖啡馆歇脚,恰有朋友路过,从窗外看到了我独自呆坐,有点诧异;推门进来,问我在等谁,我说我在等自己。朋友心里或许像我乱想人家一样在乱想我。彼此都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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