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豆腐交响乐

豆腐|豆腐交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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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豆腐交响乐】豆腐|豆腐交响乐

作者:黎荔

以前看朱自清散文《冬天》 , 他写童年时与父亲兄弟冬天围着小洋锅吃豆腐:“白煮豆腐 , 热腾腾的 。 水滚着 , 像好些鱼眼睛 , 一小块一小块豆腐养在里面 , 嫩而滑 , 仿佛反穿的白狐大衣 。 锅在‘洋炉子’(煤油不打气炉)上 , 和炉子都熏得乌黑乌黑 , 越显出豆腐的白 。 ”文字真妙!那么家常朴素的一锅白水汤豆腐 , 却自有一种热烘烘的人生意趣 。 我尤其喜欢那个“养”字 , 豆腐不仅仅是作为一种食物被“煮”在锅里 , 而是被热气腾腾地“养”在锅里 , 如同极灵性的、极温和的某种生物一样 。 看这样的文字 , 欢喜总是无端而至 。 有那样一锅白水豆腐的冬天 , 无论怎么冷 , 大风大雪 , 都如春天一般温暖 。
走过菜市场 , 豆腐摊上总是盖着一层布 , 掀起来看 , 有豆腐干、油豆腐 , 白豆腐容易坏 , 尤其是柔嫩的内酯豆腐 , 单装在保鲜盒里 , 撕开凝脂般抖着 。 其实 , 白豆腐并不是真正的白色 , 而是略有些偏黄 , 粉嫩得有些透明的颜色 。 如果嫩豆腐是豆腐家族中的小妹妹的话 , 那么 , 那些被烟熏火燎得像一块焦煤似的豆腐干 , 则是家族中江湖历练的兄长了 , 正好可以嚼着一种厚重沧桑 , 与高粱白酒相配 , 问天对月 , 长醉不醒 。

简简单单的豆腐 , 物美价廉 , 穷富皆宜 , 千百年来默默地滋养了多少人 , 不管是大鱼大肉吃腻了的人 , 还是很少或根本吃不上肉的人 。 中国古人称赞豆腐有和德 。 吃豆腐的人能安于清贫 , 而做豆腐的人也懂得“顺其自然” 。 自古男尊女卑的传统 , 将女人出嫁视为第二次出生 , 被丈夫揭开红盖头的新嫁娘 , 就像一块刚出生的豆腐 , 粉嫩得有些透明 。 豆腐嫁得小葱是凉拌 , 嫁得肉碎是麻婆 , 嫁得浓酱是红烧 , 嫁得鱼头是清汤 , 豆腐还是那个豆腐 , 做谁的女人却前程不同 。 当然 , 豆腐还有一些不同常规的做法 , 比如成为一块茶干 。 有人以上好的冻顶乌龙茶清焖硬豆腐 , 到豆腐成金黄色时捞起来 , 切成一方一方 , 用白瓷盘装着 , 吃时配着咸酥花生 , 品尝这样的豆腐 , 就像坐在野草地上 , 有林泉高致的清冽之香 。 这样的女人 , 我认为《浮生六记》女主角、清代文人沈复的爱妻陈芸 , 差可近之 , 这位林语堂慷慨点赞的“中国文学史上最可爱的女人” , 身上体现着中国文化最特色的知足常乐、恬淡自适的天性 , 是离经叛道、澹泊名利的寒士沈复 , 将半生颠倒于穷困之中的妻子芸娘熬成了一块茶干 。

如果女人这一块白豆腐没有及时售出又如何呢?整体观察起来 , 中国人对年龄 , 特别是女性年龄的看法 , 还具有一种动物性的狭隘 , 仿佛还停留在过了30岁就要挂掉的原始人时代 。 即使现在已是21世纪了 , 但是“女人三十豆腐渣”的恐吓还无处不在 。 其实很多人都没有吃过豆腐渣吧?在我的家乡梧州 , 有一种豆腐 , 名叫梧州豆腐渣 , 又名霉豆腐 , 以在豆腐渣表面长出粉红色的霉菌为上乘 , 炒出来之后非常爽口 , 切口色白、粘实、富有弹性 , 有一种独特的香味 , 港澳同胞称之为“广西猪肝” 。 梧州豆腐渣已有几百年的悠久历史了 , 是梧州的独有食品 , 其他地方不能制作这种食品 , 因为豆腐渣有它的生长特定条件 , 对温度、水质等都有很高要求 。 即使是豆腐渣 , 也是静静的发酵、深入的转化 , 所带来的令人惊喜的独特风味 , 没有吃过豆腐渣的人凭什么来随意臧否 , 这种升华而成的时间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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