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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铁锅挂在院落的草棚 , 锈迹斑斑 , 使用过度的地方早已薄如蝉翼 , 稍微一碰 , 锈蚀的铁屑扑簌簌掉落下来 , 铁锅已垂垂暮年 , 经年累月的操劳 , 让其别离了战斗的灶台 , 被挂在墙壁上 。
铁锅宽大、深厚 , 两把手犹如西游记中妖怪的扇风耳 , 显得气势磅礴 。 娘做饭用它 。 待灶内柴草汹汹燃烧 , 铁锅滋啦作响 , 锅内的水瞬时蒸腾成水蒸气 , 眼前迷茫一片 , 唯有灶内的火舌清晰可见 。
做红薯稀饭 , 下手擀面 , 偶尔烹点猪油渣菜豆角 , 有时蒸馒头、贴饼子 , 外带炖煮粉条 , 铁锅是全把式 , 它包容一切可寻的食材 。 一口铁锅包打天下 , 把一家人的三餐伺候得圆润无比 。
铁锅有铲 , 非木质的 , 是爹让铁匠用废铜打的铜勺、铜铲 , 勺和铲与铁锅碰撞 , 声响迥异于木质的汤勺 , 有一丝金属的特殊摩擦声 。 每次盛汤炒菜 , 娘绝对会忙不迭地提醒我 , 勺和铲要轻着点 , 不要太用力 , 小心锅底 。
经年累月的火烧火燎 , 黑黢黢的锅底成了铁锅独一无二的装束 。 锅灰带一点碳墨的油腻味 , 抹到脸上 , 难看又难洗 , 当时的肥皂粗粝难去油 , 能不招惹锅灰最好躲之远之 。 烧火时偶尔用木棍捅锅底 , 娘必然勃然大怒 , 擀面杖或者鞋子底会不经意地挥过来 , 打得屁股火辣辣地疼 。
一个黑黢黢的铁锅有什么稀罕 , 值得这么狠揍人吗?脑海中的误会有时很难扭转 , 往往好了伤疤忘了疼 , 稍不留意 , 又会用木棍捅锅底玩 , 看火舌舔舐锅底 , 火星乱飞 , 恍若夜晚的萤火虫 。 而娘在呵斥我之余 , 又会用巴掌打在我的屁股上 。
铁锅稳稳盘踞在灶台 , 对我的哭泣无动于衷 , 依旧在忙碌地照应着一家人的三餐 , 或稀或稠 , 它心里有数 。 偶尔肥肉切块入锅 , 会在武火的渲染下被炼成猪油 , 剩下猪油渣给我打牙祭 。
肥肉滋啦声不断 , 香气氤氲 , 此时的我断不会因顽皮而出门疯跑 , 鼻子早被香气牢牢拴在了灶台前 , 细心地添柴加火 。 猪油渣加盐 , 入口咸香无比 , 沉淀在味蕾 , 饶是成年也念念不忘 。 铁锅功不可没 , 见证着家庭清贫的生活 , 相依相守不
铁锅不仅为人劳作 , 也为猪圈里的一群猪煮饭 。 所谓的饭不过是红薯叶子红薯杆 , 打碎的玉米佐料 , 需煮熟 , 冬天唯恐猪拉肚子 , 它们可是春节换钱的一笔大收入 。 冬天的冰碴子厚厚地覆在水缸 , 天寒地冻 , 喂猪以热饲料为主 , 铁锅瞬间转换了身份 , 成了煮猪饲料的家伙什 。
人先吃 , 再洗涮 , 刷锅水舍不得倒掉 , 里面倒满猪饲料 , 灶台内火焰熊熊 , 把水烧热 , 饲料煮透 , 添一瓢凉水降温到适度 。 猪饲料的香早已在院落飘荡 , 猪圈内一片繁忙 , 几头猪争先恐后地跑到猪食槽旁 , 仰头嚎叫 , 或用嘴拱别的同伴 , 挤挤扛扛抢一个好位置 。
铁锅煮食 , 既喂人又喂猪 , 乍一听好像不可思议 , 彼时的乡下 , 家家户户基本如此 , 而且猪寄托着一家人春节添新衣购农具交学费的希望 , 与猪同锅饮食是过日子的一种无奈之举 。 今天偶读“饮食男女” , 不禁哑然失笑 , 太过于雅致了 , 人畜同食是当时的真情实状 , 粗犷、豪迈 。
经年累月的操劳 , 铁锅老了 , 锅底与锅沿的厚度有了明显差别 , 娘担心锅漏 ,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 遇到村中有吆喝补锅的 , 她请师傅到灶台去看看 , 诊断一下铁锅能用多久 , 是否需要修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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