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琐忆之一:油盐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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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去重庆出差 , 住在一个小宾馆里 , 中午不想出去吃饭 , 让宾馆炒两盘花饭 , 同事嫌其中搁的小尖椒太辣 , 不吃 , 我呼哧呼哧两盘都造了 。 同事看我毫无往日的矜持 , 蒙圈了 。 我说 , 并不只是响应光盘号召 , 没法 , 就好这口 。
花饭 , 在我小时候农村老家叫它油盐饭 , 因为它的骨干就是油、盐、饭 。 如再佐上点酸菜末、小葱花破破色就更好 。 要是有一个鸡蛋参与进来就更是豪华的饕餮了 。 然而 ,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 , 三大骨干能凑齐已属不易 。
先说油 , 那时我们主要吃的是菜籽油和花生油 , 生产队自种自榨 , 产量不高 , 每户分不了多少 , 却要备一年之用;且按劳分配 , 像我家这样人多劳力少的家庭就更是捉襟见肘了 。 谁家杀过年猪 , 能留点猪油甚至油渣补贴一下 , 就让人羡慕不已:太殷实了 , 他家猪油下面 。
记得那时有则笑话 , 说一小孩吃完油果子(即油条)没在家里的水缸洗手 , 挨家长一顿猛揍 。 孩子向湾里人哭诉委屈 , 也没获得同情:活该!么样不到湾里的水井里洗洗手 , 让全湾也沾点油星呢?虽是笑话 , 笑中有泪 , 可见那时油的甘贵 。
其次盐 , 这是地地道道的日用商品了 , 不能自产自销 , 要花银两 , 并且要到离湾子很远的集镇才能买到 。 经常发生菜快下锅却发现盐没了的尴尬事 , 这时 , 我们孩子就忙起盐运来一一借盐、还盐:一个小瓷酒盅 , 走东串西 。 记着什么时候去谁家借过盐 , 分量多少 , 等盐买回后及时、足量地还上 。
再说饭 , 那绝对不是新煮的疏疏阔阔的热饭 , 而是上餐的现饭(方言:剩饭) , 注意 , 也绝不是吃不完剩下的 , 而是有意留取一点专作炒油盐饭之用 , 供大人上山砍柴或学生上学的早餐 , 是一种难能常享的特供 。
在我的记忆里 , 我婆婆(方言 , 即祖母)的特供最为好吃 。
她先生起柴火 , 把锅烧热 , 再用丝瓜瓤做的油刷尖尖轻蘸点油 , 把锅底擦一下 。 这擦油也讲究 , 由于土灶的锅都很大 , 不舍得满擦 , 只擦炒饭用得着的锅底一小圈 。
很快有油烟升起 , 她立刻把冷饭坨倒进去 , 伴着热气的升腾 , 用锅铲的背面把饭坨摁散 , 反复翻炒 , 让油全都均匀羼到饭粒上 , 颗粒不粘 , 然后把饭盛起来 。
再次锅底擦油 , 同前次一样操作 。 然后把事先切碎的酸菜末倒进锅里轻轻煸炒 , 香气溢出 , 盛进早盛起的饭里 。
第三次锅底擦油 , 饭菜回锅 。 这次才根据酸莱末的情况搁盐 , 不咸还淡 。 这轮翻炒时间最长 , 婆婆操作得更认真 , 完全不理会我们在旁馋得不耐烦的心情 。
饭粒在锅里开始有些噼啪作响 , 有的溅上灶台 , 婆婆虔诚地一粒一粒拈进锅里 。 点一点水 , 炒干 , 又点一点水 , 炒干 。 嗞嗞 , 啪啪 , 饭粒在锅与铲间歌舞 , 反复几次 。 待饭粒面稍有焦黄 , 撒点葱花 , 盛起 , 一碗粒粒有神、外脆里嫩的油盐饭才算圆成 。
如今炒花饭的食材和佐料极其丰富 , 花样百出 。 我虽依然爱着那一口 , 但总觉难以企及婆婆炒的油盐饭的味道 。 硬件诚然重要 ,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 软件更不可或缺 , 怎样才能赋予炊之灵魂?是故事 , 是记忆 。
【|祖母琐忆之一:油盐饭】记忆中的三擦三盛 , 用油用盐其实很少 , 但用心用爱太多太多 , 以至让我留念至今、享用至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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