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听叶派小生毕高修先生告我这样一桩往事:他和京剧名宿侯喜瑞先生,同在落难之中,结为忘年交。大年初一,客居北京城南,四壁空空,凄风冷灶,两人只好床上棉被相拥,惨淡谈笑过残年。忽然,看到墙角里有几根冻僵了的胡萝卜,两人忙下地,拾起胡萝卜,剁巴剁巴,好歹包了顿冻胡萝卜馅的饺子,也得过年啊。
馅,可以让饺子分出价值的高低,但作为饺子这一整体形象,却是过年时不分贵贱的最为民主化的象征。
四
很多年前,我写过一篇散文《花边饺》,后来被选入小学生的语文课本。写的是小时候过年,母亲总要包荤素两种馅的饺子。她把肉馅的饺子都捏上花边,让我和弟弟觉得好看,连吃带玩地吞进肚里,自己和父亲吃素馅的饺子。那是艰苦岁月的往事。
长大以后,总会想起母亲包的花边饺。大年初二,是母亲的生日。那一年,我包了一个糖馅的饺子,放进盖帘一圈圈饺子之中,然后对母亲说:今儿您要吃着这个糖馅的饺子,您一准儿是大吉大利!
母亲连连摇头笑着说:这么一大堆饺子,我哪儿那么巧能有福气吃到?说着,她亲自把饺子下进锅里。饺子像活了的小精灵,在翻滚的水花中上下翻腾。望着母亲昏花的老眼,我看出来,她是想吃到那个糖饺子呢!
热腾腾的饺子盛上盘,端上桌,我往母亲的碟中先拨上三个饺子。第二个饺子,母亲就咬着了糖馅,惊喜地叫了起来:哟!我真的吃到了!我说:要不怎么说您有福气呢?母亲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其实,母亲的眼睛,实在是太昏花了。她不知道我耍了一个小小的花招,用糖馅包了一个有记号的花边饺。
第二年的夏天,母亲去世了。
五
在北大荒,有个朋友叫再生,人长得膀大腰圆,干起活来,是二齿钩挠痒痒——一把硬手。回北京待业那阵子,他一身武功无处可施,常到我家来聊天,一聊聊到半夜,打发寂寞时光。
那时候,生活拮据,招待他最好的饭食,就是包饺子。一听说包饺子,他就来了情绪,说他包饺子最拿手。在北大荒,没有擀面杖,他用啤酒瓶子,都能把皮擀得又圆又薄。
在我家包饺子,我最省心,和面,拌馅,擀皮,都是他一个人招呼,我只是搭把手,帮助包几个,意思意思。
他一边擀皮,一边唱歌,每一次唱的歌都一样:“嘎达梅林”。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首歌情有独钟。一边唱,他还要不时腾出一只手,伸出来,随着歌声,娇柔地做个兰花指状,与他粗犷的腰身反差极大,和“嘎达梅林”这首英雄气魄的歌反差也极大。
每次来我家包饺子的时候,他都会问我:今儿包什么馅的呀?
我都开玩笑地对他说:包“嘎达梅林”馅的!
他听了哈哈大笑,冲我说:拿我打镲!
擀皮的时候,他照样不忘唱他的“嘎达梅林”,照样不忘伸出他的兰花指。
四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再生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儿子北大西语系毕业,很有出息,特别孝顺,还能挣钱,每月光给他零花钱,出手就是五千,让他别舍不得,可劲地花,对自己得好点儿。他很少来我家了,见面总要请我到饭店吃饭,便再也吃不到他包的“嘎达梅林”馅的饺子了。
六
孩子在美国读博,毕业后又在那里工作,前些年,我常去美国探亲,一连几个春节,都是在那里过的。过年的饺子,更显得是必不可少,增添了更多的乡愁。余光中说:乡愁是一枚邮票。在过年的那一刻,乡愁就是一顿饺子,比邮票更看得见,摸得着,还吃得进暖暖的心里。
那是一个叫做布鲁明顿的大学城,很小的一个地方,全城只有六万多人口,一半是大学里的学生和老师。全城只有一个中国超市,也只有在那里可以买到五花肉、大白菜和韭菜,这是包饺子必备的老三样。为备好这老三样,提早好多天,我便和孩子一起来到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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