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跃辉|【云边路】捉鱼去 | 海子( 四 )


这样的情境实在有太多次,我不记得每一次都有多少收获了。
记得有几次,只收获了十来条小鱼,小拳头大的田螺倒是抓了一大桶。我们对付田螺,似乎没有很好的办法,烹制出来,总是硬邦邦的。
收获颇丰的,自然也有很多次。
记得有一次,去秧田里挖荸荠,刚挖了没几锄头,我发现水沟里一群黑黑的小白鱼游过。我忙去喊阿爸。阿爸二话不说,放下锄头就跑到水沟边来了。那天妈不在,我们三父子堵住一段水沟,开始攉水。还好,我们随身带着水桶。也可能并没带着,是我和弟弟临时跑回家拿的?记不清楚了。记得清楚的是,荸荠没挖成,鱼倒是抓到不少,不单有小白鱼、田螺,还有好看的美人鱼(鳑鲏)。美人鱼扁扁的,身上淡绿浅红,真是好看,可惜命脆,离开水不久,即会一命呜呼。
甫跃辉|【云边路】捉鱼去 | 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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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跃辉|【云边路】捉鱼去 | 海子】收获最丰的,要数我读六年级那次。许多年后,妈还经常说起这次捉鱼,说她用笊篱都抓到满满一桶小鱼,说小鱼间还有不少虾,弟弟伸手碰到虾,虾弓曲的身子一弹,吓得他慌忙缩手。
天气起初是好的,后来,云朵从西山顶涌来,渐渐堆积在头顶。我们管不得这么多,只是埋头抓鱼。已经足足抓了三四桶鱼,还有许多鱼在浅水里若隐若现。然而,雨落下来了。白而大的雨点,打在脸上、身上。不远处的荷叶被打得噼里啪啦响,不时出现一声空洞的声音,是荷叶被打破了。转眼之间,往四面的田野望去,茫茫无尽一片。房子、树木、田亩,都看不见了。我们仿佛被困在世界中心。然而,我们怎么舍得走呢?仍然继续在泥水里搜寻着鱼。一条,两条,还有很多条。雨水打湿头发,从发梢哗哗流下,几道水帘遮住眼睛。水面上到处是密密麻麻的雨脚,更让我们看不清鱼在哪儿。突然,只听得一声“轰——”回头一看,下游的泥坝坍了,阿爸呼隆呼隆趟水过去堵,哪里堵得住。突然,又一声“轰——”上游的泥坝也坍了。前后水流漫灌,我们置身的地方转眼被填满了。
我们看着越来越高的水面,叹息一声。转而又高兴起来,已经捉了那么多鱼啊!人人拎着一两桶鱼,冒着大雨,挥霍谈笑,小跑着回家去。刚进家门,雨停了。妈对着天笑骂两声,开始和阿爸坐在小板凳上收拾鱼。
大鱼须刮掉鳞片,剖开肚子掏出内脏,小鱼太多了,只能放在筛子里揉搓几遍,大略去除鳞片即可。收拾好了,开始下锅煎。那时候家里还没冰箱,只有将鱼用油煎了,才能存储久一些。妈经常感慨,每次抓鱼回来,都好费油啊。这一次更是不用说了,灶头那满满的一小盆猪板油看来都不够了。油融化开,热热地有小半锅,等油热了,再让鱼顺着锅边溜下去。嚓啦一声响,无数油点溅起,我们猛往后退,又趋近前去,看鱼在油锅里翻腾。渐渐炸至金黄,鱼浮上来了,才用漏勺捞起,控干油,放进锑盆,在最上面稍稍撒一层细盐。如此动作,重复了整个黄昏。香气四溢,一家人晕晕乎乎的,仿佛被这浓得化不开的肉香灌醉了。
从灶房窗洞望出去,夕光在土坯墙上慢慢挪动,最后牵住竹梢,微微地晃动着。暮色沉沉,夜晚很快到来了。一盏昏昏的白炽灯,亮在我们头顶。全部的鱼,总算处理完毕。一张小桌子上,摆了几道菜,都是和鱼有关的。麻辣鱼、竹笋烩鱼,还有干煸小鱼,而我们已经吃不下多少了,刚才在灶边,早已吃饱了。
夜风从窗洞吹进来,有些冷了,时令已是初冬。
那阵子,我和弟弟去上横沟小学读书,每天都要带上几条油炸小鱼,用纸包着,塞进衣兜里。我穿一件蓝色牛仔外套,很快发现口袋外面有一片颜色变暗了,是油浸出来了。赶紧掏出剩下的鱼,看看包鱼的纸,经我一次次伸手进口袋掏摸,已经皱巴巴的,湿到挤得出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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