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苹:山脚人家(随笔)|B 王苹

作 者:王 苹
泰山脚下的泰前村,是一个很美的村庄。山脚下风景优美,巷子里狗在轻吠,果园里鸟雀鸣叫,核桃、栗子、石榴遍地都是,节节高、荷花、满天星都开疯了,黄瓜、茄子、小葱、豆角长满了角落,小孩子们在大道上快乐地飞奔,于是村子里便颇具人气,走在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上,有回到童年乡间的恍惚。
早晨在客栈的鸟鸣鸡叫声中醒来。打开窗户,便呼吸到山上流淌下来的新鲜空气。洗漱后到二楼平台上,看了一会客栈老板种的花草蔬菜,而后让老板娘中午摘一根顶花带刺的黄瓜,给我做一碗炸酱面。窗前忙碌的时候,见老板抱着四五根黄瓜从楼上下来,且不由分说,打开纱窗,递给我一根。刚刚吃了一半,老板又敲窗,给我两枚还带着太阳温度和泥土气息的圣女果。我细细嚼着,真想在这里天长地久地住下去,将一切世俗的烦恼,全部过滤掉。
【 王 苹:山脚人家(随笔)|B 王苹】黄昏时外出散步,村子里热气腾腾,满是烟火气息。商店老板坐在门口灯下,摇着蒲扇,跟客人说着闲话。客人们彼此也如老友,坐在楼顶平台上,就着水煮花生毛豆,聊着家常。晚风徐徐吹过,带来山中植物湿润的气息。这气息涤荡着肺腑,让人有世外桃源的怡然自得。
山脚下的田地不似平原,总是这里一块,那里一块,于是便会忽然看到几十棵玉米,忽然又与一小畦地瓜相遇,一抬头,又见到一片核桃林,再转角,又是一丛无花果树。沿着小路一直朝山上走。虫鸣声此起彼伏,一两只青蛙隐匿在落叶间,偶尔受了惊吓般叫上几声。布谷鸟在远处的山里,传来嘹亮的歌声。门前的狗蹲伏在地上,斜眼看着我这个路人。我想一直穿过栗子林和核桃林,走到山脚下去,远山在水雾中氤氲,空气湿漉漉的,人便仿佛浸润在江南水乡里。可是,横空蹿出来的四只大狗,一只黄的,一只黑的,一只黑白斑点的,还有一只,我根本来不及看清颜色,就被它们吓破了胆,慌忙逃走。
沿着一大片柏树林一直向上走,撞入眼帘的是十多个错落的帐篷。里面透出的微光,还有电视的声响,包括门口荡秋千的小孩子,让我心生好奇。等走到昏黄的路灯下,发现散落放置的蜂箱时,才明白这是养蜂人的地盘。
我走到其中一家,停下来与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交谈。蜜蜂的世界非常神秘,不是我们人类能够完全把握的,男人以哲学家般的口气,这样向我总结。一只蜂王的一生,就是繁殖的一生,只需一次交配,蜂王便夜以继日地开始了自己的产卵大业,一天可以产下一千多粒受精卵,一年则可高达10万粒。而且,自此它极少出巢。这听起来有些魔幻,一只蜂王一天产下的卵的重量,竟然可以超过它的体重。在它生命有限的三到五年里,它可以制造出一个庞大的蜜蜂王国。所有的工蜂都是它的孩子,而一旦它突然逃逸,或者死亡,工蜂们则会躁动不安,不再采蜜,其中的一些甚至会产下未受精的雄蜂,于是一个王国很快就毁于一旦。而一只工蜂一天只产约20滴蜂蜜,也即往返近20次,一次飞行约六七公里,我们总说蜜蜂勤劳,就是源自于此。
男人的儿子在山脚下的小学读四年级,此刻,他正一边荡着秋千,一边饶有趣味地计算一只工蜂在它短暂的仅有一个月的一生里,可以产下多少克蜜。风从山上吹来,灯影便跟着轻微晃动起来。这片树林里居住的八户养蜂人,都来自江西抚州的同一个乡镇。他们已经在山东二十多年了,几乎算是半个山东人。养蜂人是逐花草而居的“牧民”,他们长期居住在山野,或许,也因此保留了更多人类自由的天性。就像这个拥有150箱蜜蜂的养蜂人,一年可以挣到十多万元,但他并没有在泰安市区买房的打算。我们老家距离市区只有六七公里,开车很近,还是住在乡下舒服。养蜂人这样对我说。我跟男人告别,提着刚刚买下的两斤纯正蜂蜜,在夜色中,一步一步走下山去。回到所住客栈的时候,见老板正坐在门口乘凉,三个邻家的孩子蜂拥过来,有的搂着他的脖子亲吻,有的抱住他的大腿撒娇,有的扳着他的脑袋向后摇晃。我笑看着夜色中这温馨的一幕,眼睛有些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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