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黄浦区最后一条美食街( 二 )


近年来有人考证 , 八里桥路与近在咫尺的八仙桥没有一毛关系 , 而与远在北京通州的八里桥之战有关 。 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 , 1860年8月21日 , 天津大沽失陷后 , 僧格林沁统率蒙古马队七千、步兵万余名 , 从天津撤防退至通州、八里桥一带 , 准备与英法联军进行野战 。 以冷热兵器混用为主的步骑混合军队以落后装备伏击英法联军 , 最终却在洋鬼子大口径火炮轰击下 , 丢失阵地 , 死伤三千人 。 上海法租界当局为纪念这次压倒性战斗的胜利 , 将刚刚开辟的这条马路命名为“八里桥路” 。 法租界绝大多数道路以法国的人名来命名 , 唯有八里桥路成为僧格林沁的羞辱 , 要知道这原本是中国人的地盘啊 , 作为租客的法国人太不厚道了 。
“八·一三”后 , 来自闸北和外地的难民大量涌入租界 , 租界房租一日三涨 , 有些房子还没有造好就住满了人 。 一部分难民选择在云南南路摆小吃摊谋生 , 挤挤挨挨地使这条马路成为风味小吃的大观园 。
上世纪80年代 , 在全国各地大修方志的热潮中 , 我应邀参加编纂工作 。 为此专门拜访了一些原住民大叔 , 大叔告诉我:云南南路为什么能自发形成美食街?根本原因还在于——这一带有三个多 。 一是旅馆多 , 光是在云南南路上就有三四家 。 那种旅馆今天也许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进门一个大天井 , 上面有玻璃顶棚 , 二楼客房四周有一圈回廊 , 一间客房放三四张床但没有独立卫生间 。 这些旅馆都是供出差的采购员住的 , 在旧上海则是供跑街先生或小生意人栖身的 。 二是堂子多 , 大叔指向云南南路北面 , “云南中路、汕头路、四马路——也就是福州路——过去有许多妓院 。 流动人口多 , 配套服务就得跟上对不对?”三是戏院多 , 除了大世界、共舞台、天蟾舞台、大舞台之外还有许多小规模的戏院 , 极一时之盛的满庭芳就在湖北路口 , 一代代名伶就是在这里登台亮相 , 一炮走红 。 四马路、浙江路一带有专营绣花女鞋的小花园布鞋店 , 再过去一点有专卖化妆品的香粉弄 , 这些店家都是卖时髦商品的 。 想象一下旧上海娱乐圈轻歌曼舞、羽衣霓裳的盛景 , 云南南路小吃摊焉能不红火?
进入改革开放的新时代 , 这一带除了原有的饮食网店 , 又有不少个体户破墙开店 , 烟火气更加浓郁 , 老百姓吃惯了的四大金刚、阳春面、馄饨、生煎、锅贴、油氽排骨等等 , 应有尽有 。 有好几家饮食店还能喝夜酒 , 一支小炮仗加一碟猪头肉、一碗阳春面 , 足以消磨半日时光 , 老酒鬼要闹到凌晨才肯收场 。
中午呢 , 这里成了卡车司机和出租车司机的食堂 , 喇叭声声 , 惊天动地 , 一辆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犹如一个庞大的象群踱来此地 , 将本来就不宽的路面堵得水泄不通 。 靠边停妥 , 跳下五六个搬运工 , 一边拍打身上的粉灰 , 一边大摇大摆走进店内 , 你吃辣酱面 , 我要排骨面 , 抓一大把青蒜叶 , 吃得满头大汗 。 吃饱了 , 钻到卡车底下睡一会 , 或者打牌 。 这些运输工人满口苏北话 , 倒也并不是每个人的祖籍都在苏北 , 但他们就是爱说 , 无非想表明他们是硬碰硬的工人阶级 , “谁怕谁”啊 。
大约在1984年 , 在有关方面的协调下 , 云南南路原有的旅馆、米店、酱油店等“一烙铁”改建成饭店酒楼 , 并在路口竖起牌坊 , 命名为“大世界美食街” , 后来大世界游乐场提出异议 , 只好改为“云南南路美食街” , 大部分饮食店经过大规模装修 , 老字号焕发青春 , 黄浦区境内于是就有了三条美食街 。
云南南路美食街集中了多种经济体 , 老字号是中流砥柱 , 最有代表性是小绍兴 , 白斩鸡卖得疯起来 , 顾客天天排长队 , 店堂内插满了蜡烛 , 等座位的人比正在啃鸡爪的人还多 。 要描写这一盛况 , 三千字还不够 。 举一个例子 , 当时店里还设有顾客意见箱 , 它的样式跟家用信箱差不多 , 顶盖也就一本书大小 , 也有顾客将一盆鸡放在上面 , 手持酒杯吃起来 。 这还算好的 , 有些人等不及 , 就干脆拿了酒菜跑到马路对面 , 将两只塑料啤酒箱倒扣在地上 , 一只当台子 , 一只当凳子 , 照样吃得很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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