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确斋迁往冠石的经过 , 魏禧为他所作传记中说得很详细:“率妻子徒冠石 , 种茶 。 长子楫孙 , 通家子弟任安世、任瑞、吴正名 , 皆负担亲组畚 , 手爬粪土 , 以力作 , 夜则课之 。 读《通鉴》 , 学诗 , 间射猎 , 除田豕 。 有自外过冠石者 , 见圃间三四少年 , 头着一幅布 , 赤脚挥组朗朗然歌 , 出金石声 , 皆窃叹 , 以为古图画不是过也” 。 巍禧说明林确斋所率领的种茶队伍人员不少 , 有他的儿子 , 还有三位则是他友人的儿子 。 所用肥料则包括大粪在内 。 他们白天种茶 , 晚上就跟林确斋读《资治通鉴》 , 并学创作诗歌 。 至于打猎 , 恐怕不是为了猎取野味 , 因为野猪既会践踏茶苗茶树 , 也会伤害人和家畜家禽的 。
巍禧又有《林确斋四十又一诗以赠之》:
君家初来时 , 栈舟长桥侧 。 甫闻及晨兴 , 披衣走砂碛 。
蓬头面未聩 , 坐君相整辟 。 遂庐翠微峰 , 八载共晨夕 。
患难生饥寒 , 君乃迁冠石 。 掇锄过水庄 , 澹然心相得 。
可见虽然分居在两地 , 彼此还是心心相印的 。
冠石经过林确斋的惨淡经营 , 穷乡僻壤逐渐人气旺盛了 , 而且林确斋究竟不是一般的农夫 , 原来有多方面的社会关系 , 凡是没有成为清朝新贵的遗民先后来探望他的不少 。 林确斋作《冠石》:
城西之石峰嶙峋 , 冠石之冠古制存 。 初以力耕久为客 , 时因避乱还成村 。
窗间无数桂花叶 , 屋里一株桃树根 。 山口竹柝响清昼 , 远林归尽钮茶人 。
不但介绍了冠石的环境 , 对力耕的情况 , 还有山间的清静幽雅 , 历历如绘 。 击柝则是巡查治安工作 , 有人守候 , 并提防盗贼或野兽的侵袭也 。
林确斋不仅种茶 , 而且还制茶 , 即采摘之后的进一步加工 。 他酬答顾东山的诗便说“美贻忽漫将诗至 , 匪报翻嫌制茗迟” 。 但制作技艺的过程却未有记载 。 当时 , 既有“林茶”之称 , 想必自有其特色 。
加工之后 , 茶便是成品了 。 但冠石地方比较偏僻 , 茶的产量不可能十分多 , 又无其他着名的土特产 , 因此贩茶的商人不会到冠石来收购 。 林确斋只得自己运出冠石 , 直接销售给消费者或某些较小的茶叶店 。 他的《程士晶客至广昌 , 予亦以卖茶至 , 留饮 , 饮罢登城西作》、《卖茶新地 , 简夏菊庄进士好方脉地理》、《卖茶黎川四十日 , 不得过寿昌喜梅和尚出广照寺》等诗都是他卖茶生涯的写照 , 可以知道他在卖茶的同时 , 经常趁这个机会访晤昔日的知交好友 , 有时互以诗文酬答 , 有时痛饮饱醉方休 。
看来有一段时间 , 他虽忙于种茶、制茶、卖茶 , 但心情还是可以的 , 既解决了生活问题 , 又从中得到了自由自在的乐趣 , 所以便自称“茶人”了 。 《寿涂太君七十》:“黎水惭丸见柳母 , 涂山兰谱及茶人 。 山中岁岁生灵草 , 采制无嫌献寿频” 。 林确斋称他自己种植的茶叶为灵草 , 以此作为礼物向涂太君祝寿 , 所以以“茶人”自居 , 似乎有着一种十分良好的自我感觉 。 而另一首《广陵别涂子山》 , 以“茶人负担古黎川”开其端 , 最后两句是“白首灯前看独笑 , 如君绝不梦田园” 。 情绪也是愉快的 。
他制的茶属何品种类别 , 易堂九子的诗文中均无明确记载 , 但从他本人的诗歌创作仍旧可以得知大概 。 《赴刘峻度饮罢喜月出》:“红灯白茗频移座 , 醒客如君才谓能” 。 《夜到寿昌喜晤座上客》:“消渴不须春茗白 , 甘寒最爱晚桃红” 。 《卖茶黎川四十日 , 不得过寿昌喜梅和尚出广照寺》:“入肆近虽售白茗 , 到山多是看丹枫” 。 三首诗两用“白茗” , 一用“茗白” , 由此 , 我认为林确斋制的是白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