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碎如花

厨房的最后一只碗已经擦干 , 瓷亮洁白 , 很骄傲地站在玻璃格栅上 , 周围的一切都静下来 。坐下 , 冲一杯茶 , 看浅绿的叶眉儿在水中慢慢翻卷 , 厨间看得见晾台外明灭的灯火 。三月的晚风带着细细的浅温从窗缝间游进来 。时光或动或静 , 正如王小波所说 , 一切归于似水流年 。

我喝着茶 , 听着隔壁的动静 。刚刚在厨房洗碗 , 看见女儿拿着小镜子慢慢梳头 , 我笑着说:“某小孩 , 最近可要抓紧了哦 , 马上要考试了 。”我不是喜欢唠叨功课的妈妈 , 也许正因如此 , 女儿扔下镜梳 , 蹬蹬跑回房间 , 嘭关上门 , 那句“学学学!整天就是学!”被门切割得厉声嘶喊 。

我心里很委屈 , 还是翘翘嘴角忍住了 , 干吗跟孩子一般见识呢 。可是 , 大人呢 , 跟先生说了N多回 , 不要带手机进卫生间 , 边玩游戏边上厕所 , 对身体有伤害 。可是看见他刚刚又拿着手机去了洗手间 。不想再重申了 , 越重申 , 挫败感越严重 , 似乎愉悦感又薄了一点 , 我害怕无法修复的破洞 。我的个性 , 只适合适度空间的美感 。鲜艳的绿茶透彻我的脏腑 , 无助感却慢慢铺陈心底 , 这样的时候 , 又会习惯性想 , 如果我可以回到爸爸妈妈的家 , 或者跟爸爸妈妈聊个天 , 哪怕通个电话 , ……然后心底的嘆息悠长悠长 , 他们都不在了 。这样残酷的事实常常击溃我的泪腺 。

独自消化掉所有琐碎便是流年伤感里最大的孤单吧 , 独自 , 像抱剑夕阳的侠客 。我又想起岁初要回家祭拜爸妈 , 长姊说你时间很紧张 , 要不等到孩子高考完再回来吧 。当时滴落的热泪 , 似乎至今氤氲在身体里 , 得了情绪潮湿症 。长姊是善意的 , 可是这种夹带个人意愿的亲情也是一种伤害 。于是连着很多日子梦见爸妈 , 最夸张的一次 , 看见谈笑風生的爸爸 , 我在梦里对自己说 , 我要掐自己一把试试 , 原来爸爸没有离开我们 。然后大哭着醒来 。“小楼昨夜又东风 ,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常常这样夜半醒来 , 世界沉寂 。这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啊 , 贯穿身体的经穴脉络 , 久久游移 。我因之脆弱 , 我因之坚强 , 无论如何 , 那是没有依靠 , 没有有力托网的小女子世界 。但是 , 心在这种沙砾砾的磋磨中才知道如何柔软 。

但是总该做些什么 , 对于你爱的人 , 对于这豢养流年寄托 , 身体休憩的小小世界 。茶心澄澈 , 好好计较有爱的时光 。爱别休眠 , 爱别丢弃 。我削了香梨 , 榨了果汁 , 这是女儿喜欢的饮品 , 敲敲门 , 轻轻放在桌边 , 送上微笑 , 不声不响退出来 。睡觉前 , 女儿敲开卧室的门 , 探进头来 , 她俏皮地摆摆手 , 做个鬼脸说 , 晚安!

熄了灯 , 我枕在先生的胸口 , 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我说 , 你对我多么重要 , 没有比你的健康对于我来说更重要的事儿了 。他拍拍我的头 , 下次听你的 , 上厕所绝对不看手机 。我轻轻地笑了 , 更紧地抱住他 , 心里悄悄祝福远方的亲人在月色皎洁的春夜里也这样安静地梦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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