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维隆的研究显示 , 蜜蜂记得以及专情于这些分泌咖啡因的花朵 , 因此会增加「觅食频率、跳摆尾舞的机率与频率、坚持不懈到该特定地点采蜜的频率 , 回到蜂巢后号召其他蜂群出动 , 因此飞到该蜜源的蜂群骤增四倍 。 」 亦即她估计 , 飞到含咖啡因蜜源的蜜蜂数量是飞到仅含花蜜蜜源数量的四倍 。
但是蜜蜂见猎心喜的亢奋心情超过了咖啡因蜜源对它们的实质好处 , 可见这样的安排并不合理:「咖啡因让蜜蜂高估了蜜源质量 , 吸引蜂群一直到次级品的蜜源采蜜」 , 这策略可能导致「蜂蜜产量下降」 , 因为蜂群坚持回到含咖啡因的蜜源采蜜 , 即便这些蜜源早已不再流蜜 , 可能只是为了过过咖啡瘾 。库维隆的结论指出 , 这让授粉者与植物之间的关系不再是互利关系 , 更像是剥削关系 。 」 植物提供咖啡因给蜜蜂 , 「犹如让蜜蜂嗑药 , 改变蜜蜂这个授粉者对蜜源质量的感知 , 进而改变蜜蜂的个别行为 。 」 这是熟悉又让人害怕的故事:一个容易上当受骗的动物 , 被某植物聪明的神经活化化合物所骗 , 做出损其利益的行为 。
接下来浮出一系列让人不安的问题:我们人类会不会和那些倒霉的蜜蜂同病相怜? 我们是否也被含咖啡因的植物所骗? 不仅会听其摆布(例如大量地种植这些植物) , 也会在这过程中做出损及自己利益的行为? 在我们与自制咖啡因植物的关系里 , 谁受益最大?
是可透过几个方式解析这些问题 , 但不妨先回答以下另外两个问题:人类发现咖啡因对人类文明是福还是祸? 以及对我们人类这个物种而言 , 是福还是祸? (两者恐怕不能相提并论) 。
有关咖啡因的历史 , 可从有文字记载的历史里寻找答案 , 毕竟人类与咖啡因的结缘竟然是最近才有的事 。难以想象西方文明在十七世纪之前 , 对于咖啡和茶完全无知; 例如在英格兰 , 咖啡、茶、巧克力(亦含有咖啡因)直到一六五○年代才出现 , 因此我们多少可以了解咖啡因出现前和出现后的世界有何差异 。早在十七世纪之前 , 咖啡在东非已被发现了数百年:据信公元八五○年在东非的埃塞俄比亚的牧羊人发现了咖啡 。但是咖啡因的历史远不及其他精神活化物质 , 例如酒精、大麻、致幻剂(包括裸盖菇素、死藤水、乌羽玉仙人掌等) , 后者在人类的文化里发挥了数千年作用 。茶的历史也比咖啡悠久 , 起源于中国 , 一开始作为药物 , 至少历史可追溯自公元前一千年 , 但是直到唐朝(公元六一八年至九○七年) , 茶才开始普及 , 角色也从药变成休闲饮料 。
咖啡因抵达欧洲后 , 改变了文化的一切 , 这说法一点也不夸张 。一些人认为 , 这听起来像在说大话 , 但是我们常听到其他的「物质文化」( material culture )发展也有类似说法 , 例如 X 或 Y 被发现后(譬如来自新世界的商品、发明或创新 , 比如手机) , 如何「缔造现代世界」 。这往往意味 X 或 Y 的出现 , 对于经济、日常生活 , 或是生活水平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影响 。
咖啡因分子一旦进入摄食者体内 , 能迅速到达体内几乎每一个细胞 , 同理 , 咖啡和茶造成的影响和改变 , 也发生在更基层─人类的意识层 。咖啡和茶按下了“意识变天”的按钮 , 让酒后昏沉的头脑变得清醒 , 让身体得以摆脱配合太阳昼夜的自然节律 , 让全新的工作型态成为可能 , 影响所及 , 也出现全新的思维 。咖啡因让欧洲出现了意识新形式 , 并进一步影响全球贸易、帝国主义、奴隶交易、工作环境、科学、政治、社会关系等方方面面 , 甚至可以说影响了英语散文的节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