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建伟:那些年味,伴随我成长(随笔)|园丁文苑 | 爆竹( 三 )


在村里人固有的观念中,元旦并不是一年的开始,农历初一才是正儿八经的新年头一天。新旧年之间那是截然分明的,记得外婆在世时,哪家小孩子即便是腊月二十几才到过家里,如果拜年没来的话,哪怕到了四五月再去,也还是属于新年头一回,红包依然是要给的。亲戚之间如果拜年没走动的话,农历初一往后不管什么时候再去,必定要带礼信,见到对方的小孩必然要给红包,因为属于一年的头一次走动。初一之前的一切,好也罢,孬也罢,都是旧年,已经过去,与今年无关了,初一之后一点一滴那才是新年的所为,大家把所有的祝福与期待都留与了新的一年,过去一年即使再不济人们都会盼望转过新年必走好运,初一也就赋予了神圣般的特殊意义。
从除夕夜的团年饭开始到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是没“开禁”的日子,村里人潜意识深处,这期间似乎一言一行都关乎来年的气运安康,因此一年中宗教般的各种禁忌也会随之到来。以前在这段特殊的时间,颇有点林黛玉进贾府般需要处处留意步步小心,家里人早早就要叮嘱在还没“开禁”的日子,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事务必要注意——比如,年夜饭不能出现夹生饭,吃完后必须有剩余;团年时不能掉筷子摔碎碗,不得哭吵打闹;过年期间不得说“老鼠”、不得拿针线缝缝补补、不得拿剪刀、不得去别人家借火或者装柴火添火箱……总之,基调是要确保喜庆、吉利、祥和。
但孩子们的脑袋里永远装不下那么多禁忌,谁都不知道会不会说出犯忌的话语,于是针对小孩子,尤其是调皮捣蛋的孩子,村里人还有补救的措施——带根棍子前往村头的茅厕走一趟回来,表演似的往孩子嘴前抹一下,就算是擦了“屁股口”,说什么也都过滤掉成了无心无意的话语,神明不会再怪罪了。在禁忌方面,似乎大家还能约定俗成、触类旁通,比如过年的新衣新裤新鞋就要尽量避免白色,回礼的鸡蛋生的要放张红纸熟的要红纸或朱砂染色,走亲戚用的塑料袋要优先选用红色,年夜饭必须有团子肉、有酿豆腐、有鱼,初一拜年去长辈家门口要点鞭炮,亲戚开了车的走时要点鞭炮车上要系红带……一切都要寄托红红火火、有吃有喝、顺心如意、好运不断、吉祥喜庆的寓意。
时代在变,没“开禁”的日子也越来越短,最初大概半个月,后来圩场开市就算开禁了,现在则与时俱进,跟国家春节休假统一甚至只讲究个除夕初一初二。唯一相同的大概在于,一开禁,每家都习惯性地上圩买上一把芹菜(大概寓意勤劳致富),一把大蒜(表示新年精于打算)一把葱(期望孩子聪颖好学),芹菜、大蒜、香葱成为“开禁”时圩场上最为畅销的蔬菜。其实所谓禁忌我想无非是村里人对于富足安康幸福生活向往的实际体现,最开始或许是出于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敬畏,久而久之也就演化成了民俗,无所谓是非好坏,烙印在这片土地上,成为一方独特的印迹。
光阴流转,岁月不居,时代变化日新月异,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传统的年味已然招架不住时代车轮的碾轧。上圩采购年货现在以老年人为主,年轻人已经习惯了网购,糖粿从家庭纯手工制作变为购买工厂生产的现成品甚至已经被五花八门的其他零嘴所替代,村里几乎没人养猪,杀猪过年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情,拜年礼品也从简单的玉米饼干到各样水果糖再到成箱的饮料水果烟酒,十天八天才能走完的亲戚在各种车辆的运载下被压缩成了两天左右,甚至都来不及热闹寒暄一下问问健康平安就要赶往下一家,因为初五初六年轻人又要带上殷殷嘱咐远赴他乡为生活为生计为家人打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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