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50后”丁克的晚年( 三 )


她自然也是精神科挂过号的人,用她的话来讲,看穿了,想穿了也不全是快乐。
这顿饭是去年冬至前定好的。冬至前夕,她和小舅、二舅、我妈去郊区给外婆和外公扫墓,那次言谈掠过亲朋离世,羽珊不禁握紧了成恺的手。
不自觉也不避讳地,一桌人吃着饭又聊起了故人——我的大舅和大姑夫,他们分别于2020年和2021年去世。上了年纪,把死亡放台面上讲仿佛变成一种稀松平常,或是一种辞旧迎新的方式。大舅大前年老宅拆迁获得一百余万拆迁款,但临近70岁还在为孩子赚钱务工,平日在工地住,半夜如厕时突然猝死,晨间才被工友发现;大姑夫前年两套老宅拆迁获得数百万钱款,偶然做身体检查发现脑部有淤血,一向开朗乐观的他变得郁郁寡欢,言谈中透露不愿拖累家人,后来在住院检查期间自杀身亡。
“所以想到啥,就要赶紧去做。今朝不知明朝。”羽珊说。她前几天跑去苹果店给自己买了iPhone 13 pro max,她买之前咨询了我的意见,我说可以去某电商平台买,价格优惠,但款式不一定齐全,比如只有黑、白色的,或者容量只有512或者128G的,有时候也担心买到假货。我告诉她,我是舍不得买跟电脑一样贵的手机。“我们的钱留着给谁呢?吃吃用用也够了。”羽珊笑笑。
我妈和二舅夫妇在饭桌上是同意羽珊的,但我妈甚至还舍不得盖三十多年前外婆给她陪嫁的羊毛被,估计都蛀了,她打定主意要把老被子都留给我,而我哪里需要这样的被子呢?二舅呢,紧紧巴巴一辈子,赚过外汇,给二哥买房子出过首付之后就几乎被掏空了,这些年还会出差去接一些零散的活。二嫂怀上了小宝宝,夏天即将出生,VIP病房、月子中心的开销摆在那里,二哥又拿着体制内的一份“死工资”,二舅的担子更重了。
几年前也是过年吃饭,我妈承诺给小舅成恺织件羊绒衫,结果几年拆拆织织,没了踪影。我有孩子之后,我妈忙于帮我照顾孩子,更是没有余裕去打毛衣了。
“我和成恺没被孩子困住,被疫情困住了……等小孩子(指第三代)大一点,再去一趟瑞士吧,把毛线带过去织,算是made in Switzerland。”羽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议。那次欧洲行,我带着父母、小舅夫妇一起去了瑞士伯尔尼,我们对少女峰、小镇格林德瓦印象深刻,这些年来不时叙及。
但谁也不敢打包票。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疫情不知何时休,届时70多岁的老人们能不能忍受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旅程、舟车劳顿,各家亦有各家走不脱的理由。但是羽珊不愿考虑那么多,说出来,就等于出发了,真的成行,便是赚到的惊喜了。
(文中羽珊、成恺为化名)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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