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韵雪意煮茶香

早梅盛开的时候, 潘君邀我去他城南十里地外的旧宅小园赏梅 。 【梅韵雪意煮茶香】我真羡慕潘君, 在远离喧繁的小镇上还留有一块乐土 。 明代文学家陈继儒先生有一篇《田园有真乐》的小文, 文云:“田园有真乐, 不潇洒终为忙人;诵读有真趣, 不玩味终为鄙夫;山水有真赏, 不领会终为漫游;吟咏有真得, 不解脱终为套话 。 ”不知不觉, 我们已到了木行桥 。 云厚了, 风紧了, 天上渐渐地飘起雪花 。 院门一开, 一股冲鼻的幽香袭来, 煞是醉人 。 古人说“梅令人高”, 信是不差也 。 绕到小园东边, 梅香更浓烈了, 真是“凌寒独自开” 。 潘君指着呈尖状的梅花瓣说, 这梅花已40多年了, 是好品种, 故香气特浓烈 。 我读过《宋刻梅花喜神谱》 。 南宋的宋伯仁是画梅的高手 。 他把梅花分为八个阶段:“蓓蕾”、“小蕊”、“大蕊”、“欲开”、“大开”、“烂漫”、“欲谢”、“就实” 。 潘君家的旧宅梅花现正处于“烂漫”阶段 。 根据梅花不同的姿态, 宋伯仁起了好几个雅名 。 其中有“凤朝天”、“蜻蜓欲立”、“吴江三高”……还有咏梅花开放不同姿态的美称, 如:“林鸡拍羽”、“松鹤唳天”、“晴空挂月”、“新荷残雨”, 等等 。 而此时疏疏点点的飞雪正洒落在梅树上 。 梅花如雪, 雪如梅花, 我想起唐人的诗句:“有梅无雪不精神, 有雪无梅俗了人 。 日暮诗成天又雪, 与梅并作十分春” 。 此时此刻, 正是如此境界啊!说到爱梅, 宋代有两位诗人我一直印象很深 。 一位是北宋的林和靖, 他把梅花当作自己的妻子, 是自己的化身 。 另一位则是南宋著名爱国诗人陆放翁, 他十分爱梅, 据说一生作咏梅诗数量最多 。 他赞美梅花:“雪虐风饕愈凛然, 花中节气最高坚”, “神全形枯近有道, 意壮色正知无邪”, “高标逸韵君知否?正在层冰积雪时” 。 尤其是78岁时, 在故乡绍兴作的那首绝句“闻道梅花坼晓风, 雪堆遍满四山中 。 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其中第三句, 邹志方先生注为出自《梵网经卢舍那佛说菩萨心地戒品第十》“千花上佛, 是吾化身;千百亿释迦, 是千释迦化身” 。 有雪有梅, 人生美事 。 而无茶则少大雅, 是大缺憾了 。 我一说, 他便找了一些毛豆萁, 在园中的深井里打了一桶水, 烧煮起来 。 门外雪在飘, 灶里火苗起 。 潘君说:今天我是名副其实的“客来茶当酒”了 。 说着把沸水冲点在碗中, 龙井茶芽如旗枪挺秀, 似琼花绽放, 再冲点, 汤沫如门外飘飘的雪, “汹汹乎如涧风之发清吹, 浩浩乎如青空之行白云” 。 继而叶在碗中舒展开来, 上下沉浮, 汤清叶绿, 茶香弥漫 。 三碗吃过, 色犹未尽 。 他说:今天我们俩人, 面对美景品茗畅谈, 看破放下自在, 梅的清气, 雪的素气, 似乎神游其中浑如一体, 真是大得茶禅一味的境界了 。 雪下得更密了, 梅香更浓烈了, 暮色也更重了……潘君聊起他近日发表的那篇小说《满嘴风花雪月》 。 他说, 文中主人公小囤子的原型就在这里 。 他指着小园外西北一块荒凉的空旷土地说, 40多年前这里原来是一片繁茂的桑林 。 那年5月, 桑园一片嫩绿, 倒垂的桑果醉得红紫, 一片甜香 。 有一天中午, 生产队里的妇女正在这里采摘桑果, 突然小囤子像一阵风似的, 溜了进来, 抢下李大婶手中半篮的桑果, 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 大概是他饿坏了 。 “啊, 毛毛虫, 活的, 还在动呢 。 ”张大娘惊叫起来, 可已经来不及了, 小囤子早已连把它送到肚里了 。 那架势就像那次在小镇生吃活蛇一样, 多少有点悲壮和自豪 。 可是不久, 小囤子突然捂着嘴大叫起痛来, 原来毛毛虫的毒刺扎了他的舌头, 一下子红肿起来, 竟不能缩回嘴巴里了 。 小囤子的脸霎时显得十分吓人 。 倒是好心的茶馆花婆, 急忙把他送到公社卫生院, 他这才逃过了一劫 。 潘君写的都是真事 。 听了后, 我十分唏嘘, 久久默语 。 不仅仅是痛惜那时小囤子的不幸……回首那让人辛酸和忧伤的过去, 雪中伴梅品茶, 更觉韵意深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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