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荤素有道

? 张富国
一瓢一饮系一生 , 一荤一素托一世 。 “粗细巧搭配 , 荤素总相宜” , 荤素有搭 , 一定会助力人生 。 清帝乾隆活到89岁 , 去世前两年 , 依然外出狩猎;为了吃肉 , 他发明了刀筷 , 随身携带 , 以行补益之道 。 《膳食档》记录 , 他嗜好豆制食品 , 像炒豆芽菜、鸭子豆腐、羊肉炖豆腐等 , 天天不断 , 从不重样 。 也时常进食浙江的笋尖、琴笋、冬笋和湖南的笋片、干木耳等山珍 。 清淡或醇厚 , 鲜咸或甜香 , 淡雅或浓郁 , 荤素相搭 , 食养伴行 , 又怎能不虎虎如生呢?
小时候 , 家里拮据 , 常常与荤腥无缘 , 母亲就炸些面鱼来改善我们的胃口 。 说是炸鱼 , 其实是在面里加上盐、五香粉 , 飞个鸡蛋 , 加水打糊 , 下油锅炸成状似小鱼的香疙瘩 , 或者裹上新鲜的花椒叶、香椿梗 , 炸得金黄焦脆 。 趁热吃 , 肉香味十足 。 藕鱼儿 , 就是莲藕去皮切段 , 挂糊炸黄 , 用醋焖 , 菜中无鱼 , 口味极像焙干的梭子鱼;闷的时间再长些 , 藕夹酥软 , 闭上眼睛去嚼 , 和去刺的小鲫鱼没什么两样 。 原本一味素菜 , 却有荤菜之名、之形、之味 , 实在妙不可言 。
母亲常讲 , 食用荤素 , 是有序的 。 年轻时 , 满腹的雄心壮志 , 满口“我可不是吃素的” , 一副风风火火闯九州的模样 , 必然引燃味蕾的无荤不欢 , 没油荤 , 自然咽不下饭;炸煎烘烤 , 缺一不可 , 仿佛只有浓郁 , 才能爆炒出激情 。 但历经胜败悲喜后 , 可口可心同在倒成了追求 。 一过五十岁 , 突然想吃点素的 , 一小碟腌菜 , 半碗米饭 , 一个烤红薯 , 一碗紫菜汤 , 吃得那个香 。 素的寡淡 , 是现实的安然 , 每品赏一次 , 如获至宝 , 悄然不惊 。
母亲时常弄几个小菜 , 要我与父亲小酌 。 一碟糖醋白菜丝或盐水花生 , 一碟小炒肉丝或凉拌耳丝 , 一壶煨热的杜康老酒 , 一饮一嚼 , 谈天论地 , 可以聊上半天 。 某个话题争得面红耳赤 , 聊不下去了 , 就催促一下碰个小酒 , 嚼几根白菜丝 , 咬两根耳丝 , 爽脆之声补满争论余音 , 荤素构建的人情味 , 散漫得哪里都是 。 谈到大文豪苏东坡的饮食之道 , “不过一爵一肉 , 有尊客盛馔则三之 , 可损不可增” , 不准超过三个荤菜 , 父亲总是神采飞扬 。 如此抑荤扬素 , 严格律己 , 心胃脑齐养 , 福气财共生 , 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 我曾想 , 如果自己老时 , 一口米饭 , 伴以笋煨腊肉 , 嫩黄的冬笋吸饱了腊肉的咸香 , 嚼一口 , 肥而不腻;夹上一筷青菜 , 满口清爽 。 美好绵延在唇齿之间 , 挥之不去 , 是何等的惬意!
文友相聚 , 嚼几口有味的菜 , 讲一些肺腑之言 , 并不在乎吃什么 。 一位老作家常讲“菌食论” , 木耳炒西芹 , 可以预防中风、冠心病 , 在文人饕客中流行得很;而一位文坛新秀 , 喜欢香菇肉卤蛋饭 , 配西兰花、洋葱 。 满足不太挑剔的胃口 , 凭一己之力 , 择取多一些自定义的快乐碎片 , 享受美妙的交流 , 自是一种情趣 。 这种简约快乐 , 回味绵长 , 像极了人生 , 妙在点到为止 , 任何的过分 , 都是一种遗憾 。
【父亲|荤素有道】有段时间 , 荤素之争尘嚣之上 。 一些素食主义者 , 把吃素上升为自我牺牲 , 控诉甚至贬低他人的肉食习惯 , 像极了西方的一些政客 , 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 一门心思奴役别人的思想 , 霸权癌瘤已经入脑入心 。 殊不知 , 中国人在荤素之间游刃有余:丰裕之中 , 能平淡生活;粗茶淡饭 , 也能生香 。 挫折中历练 , 百味杂陈中安暖 , 用自己的辨别力去伪取真 , 哪里轮到别人的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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