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中国人的食蟹秘籍:吃蟹,此事无关风与月( 二 )


自诞生伊始,食蟹的礼仪就与社会制度紧密相关,不曾进入过寻常百姓家。即便是如今被当作典范被反复吟咏的“得酒满数百斛船,四时甘味置两头,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也同样如此。此话出自晋人毕卓,只是若非朝堂中人,又怎能享用蟹螯这等美食呢?可见,潇洒与风流并非是靠酒来成全,是否是超然物外、心口如一的真名士,是可以通过饮食细节瞧出端倪的。
品蟹成风:唐代螃蟹“下江南”
与前代人不同,唐代人是极爱吃螃蟹的,更不吝啬笔墨赞美。李白有名句:“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一口蟹肉一杯酒,人间有味,尽情自在。而唐彦谦则爱整只蟹煮熟的层层鲜香:“充盘煮熟堆琳琅,橙膏酱渫调堪尝。一斗擘开红玉满,双螯啰出琼酥香。”这一时期的螃蟹俨然褪去在礼法上的制约,人们更加注重蟹的辛甘与肥美,因此充分调动五觉体验,不断描摹味蕾的美妙体验。
唐代食蟹诗的“井喷”绝非偶然,背后关乎社会的深层变动。汉唐之前,华北境内的黄河水质尚好,浅海或湖沼等地营养颇丰,适宜河蟹生长,根据相关史料记载,当时的沧州所产的糖蟹乃是重要供品。中唐以后,北方战乱频仍,经济与文化中心不断南移,而江南地区的稻作农业与此同时也逐步发展成熟,河蟹生于稻田。在这样的变动中,产量增加为其一,食蟹之俗的流行范围扩大为其二,但最为重要的,还要属食蟹的风俗南移。在吴侬软语的熏陶下,食蟹竟也变得小巧玲珑起来。在这样的背景下,与其说食蟹诗是风雅之作,不如说是稻作农业成熟的文献例证——中国的食蟹史,终于在唐代迎来一个尤为重要的转折点。
于是,吃蟹看江南,在这片水乡里,螃蟹便似结束了几千年的漂泊,找到了宿命之地,于是在阳澄湖里、在吴淞江里、在大大小小的湖泊河流和稻田里安家落户,稳稳享受岁月的供养,静待与中秋那轮圆月的重逢。江南人也顺利找寻到最适入口的河蟹,脂肥膏美,一口入魂,鲜掉了眉毛。
中国人|中国人的食蟹秘籍:吃蟹,此事无关风与月
文章插图
齐白石《雁来红螃蟹》
虽说大江南北都吃螃蟹,还因吃法的不同,分了南北两派,但任你花样叠出,清水整只蒸煮,再配以姜末、酱油、醋与糖这几位调料蘸食,是不容置喙的上品吃法——揭脐、掀盖、食砣、再吃掉八只脚和双螯,直鲜得张岱撺掇亲朋挚友一同成立了“蟹会”:“一到十月,余与友人兄弟辈立蟹会,期于午后至,煮蟹食之,人六只,恐冷腥,迭番煮之。”读之不禁口水直流。秋日午后,几人轮番做东,从东家吃到西家,是断不肯辜负吃蟹的好时节的呀!
蟹欲尽其美 必先利其器
虽是内蕴精华,然则蟹壳实在太硬,蟹肉又细碎难取,兀自低着头“撕咬”姿态,实在有伤文雅之态,于是有那胆大心细之人,发明了“蟹八件”。自此,吃蟹便焕然一新,成了赏心乐事的风雅,连清代的大才子李渔都忍不住赞道:“美食不如美器”。
据记载,最先发明食蟹工具的是明代一个叫做漕书的人,只是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咬食方便,因此只创制了锤、刀、钳三件工具来对付蟹壳,后仍能在此规模上不断改进,终于形成了一套兼有垫、敲、劈、叉、剪、夹、剔、盛等多种功能的完整吃蟹工具,俗称“蟹八件”(小方桌、腰圆锤、长 柄斧、长柄叉、圆头剪、镊子、钎子、小匙),后来又发展为十件、十二件,鼎盛时期,甚至有六十四件之多,将器物之精细发挥到了极致,难怪时人写诗调侃:“锤敲蟹壳唱八件,金锯剖螯举觞鲜。吟诗赏菊人未醉,舞钩玩镊乐似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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