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春节期盼而来,马上又渐行渐远。今年不同往年,因为庚子鼠年受新冠疫情影响,亿万人隔离在家被删除了春节太多项目,春节之后神州大地处处万人空巷的寂静真是千年难遇。现在好了,大家又可以出来尽情游玩,把去年删除的年味找回来。
浏览近日的朋友圈,晒过年是最井喷的主题,但还是有无数怀旧的人老生常谈地抱怨没有了年味,因为每个中老年人都有自己关于年的温暖回忆,但是年轻人却少有此类感叹。
在我的记忆里,时间越早的年味越浓,之后越来越寡淡,如同白酒又换红酒再换啤酒。
我最早的年味记忆是磕头,长辈们自腊月里就哄我们小玩伴们:“快过年了,要乖哈!别惹事,到年有奖赏。”到了大年初一,我就被领着到各位长辈家里拜年,要求给老奶奶老爷爷们磕头,偶尔的奖赏就是一捧花生米而已。我的玩伴小军哥不知道被他娘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硬拉着我又到他奶奶家,我们的二奶奶家、四奶奶家(我奶奶家是长支老大)磕头如捣蒜,蛊惑我说磕多少头奶奶们就给多少赏钱。我将信将疑,糊里糊涂跟着磕了很多头,磕得头晕眼花,却连一分赏钱都没见到,所以我幼小的心灵很受伤害,再过年坚决不磕头了。因为不稀罕吃花生米,更讨厌老人们黑暗小土坯屋里烤火盆的呛鼻辣眼的烟味。
但是过年那几天毕竟能吃上肥猪肉了,还有扒开黄草纸包,偷偷扒掏里面糕点吃的机会。奶奶有时也会赏我吃点麦乳精,那甜甜的麦香乳味至今难忘。在小时候的印象里,从除夕到点萝卜灯的元宵节期间,半个多月都是过年。这期间可以跟着大人走亲戚,亲戚家会炒四、六甚至八个碟子的菜酒席招待,即便是十多岁的男孩独自前往也是如此,而当年妇女却不能上酒席,只能在男人酒足饭饱后打扫残羹冷炙。
大家走亲戚都是挎着礼篮子,步行或者骑自行车早晨前往,下午天黑前回来。藤荆条编的篮子或笎子用红布蒙着,装着半篮子小麦或白面粉,面粉小麦里半埋着鸡蛋,二瓶或四瓶‘双甑’、‘景芝白干’、‘兰陵大曲’白酒,两包或四包姜丝、桃酥糕点或桔子罐头。现在想来也不明白:为什么都不送年前必炸的酥菜?而最厚重的礼物是一大块无包装带皮猪肉,要用绳子吊在自行车车把上。回家时因为还要将礼篮子拿回,所以亲戚会把糕点白酒退回来一半。而那走亲戚必砍的猪肉,因为走亲戚有时间差和亲戚间的重合,往往发生自己买的猪肉转了几天,又被其他亲戚送回自己家的趣事。在农村没有冰箱的年代,很可能这肉就会味道怪异,但鲜有听闻谁家吃坏过肚子,过日子精打细算的妇女会用臭肉榨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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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送成箱的酒只在求人办事的时候舍得,很多能人家里年后就堆满了烟酒。据说某厂长的邻居每到过年就跟着沾光,吃了很多厂长消费不了的海鲜、烧鸡、烤鸭……老百姓见都没有见过的山珍海味少数人先品尝到了,于是他们就爱笑话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贫穷限制了想象力,认为国家主席的好生活就是天天吃鸡蛋或油条。
我们老家祭祖的风俗比较厚重,年三十除夕头一件事不是贴对联,而是握一把香赶到祖宗坟头林地,磕头放鞭炮,口中念念有词喊老的(祖宗们的魂灵)回家过年。坟头插一半燃香,手里留另一半香,再赶紧赶回家,把燃香插到祖宗牌位前,然后大门口拦上一根长木棍,意思是留住老的不能再出门,别被别人家再拉去过年了。年初三或者初六再拿开木棍,带着香火再把老的送走,送就可以只送出村或者大桥外即可了。过年期间,室内祖宗神位和院子天井的神台香案上,除了整鸡炸鱼,家里一日三餐的水饺和硬菜,必须先摆上让神灵饗用片刻,一家人才能开吃。这样的祖宗崇拜自古流传,至少在我小时候家家户户严格遵守,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规矩了。有一年因为我们本族的男性大人们都忙,就安排我们几个大小不一的男孩去祖宗林地请老的过年,临走时交待要在坟前磕三个头再念叨:“老的们都跟着小的们回家过年吧。”我们兴冲冲地赶到祖林,在青哥的带领下稀里哗啦磕了头,嘻打哈笑地正笑言“老的跟小的走吧”,忽听一声刺耳的童腔“老的小的都跟着我喝尿吧!”原来是五岁的小弟弟正在旁边冲天撒尿呢。石破天惊的片刻沉寂后,青哥愤怒地冲过去狠踹小弟屁股两脚,踹得他哇哇大哭,裤子都尿湿了,一直呜呜哭着跟在我们后面,保持三十米距离回家,大家谁都没有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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