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林到廊庙——梁山泊也有礼治之道?( 四 )


虽说《水浒传》的“社会本家儿义”身分早已被人熟悉 , 但晚近泰半个宿世纪以來研究者们很少从这个角度去切磋这部小说的叙事旨趣 。 这大要是因为梁山泊的“社会本家儿义”与今世中国的社会本家儿义实践相去甚远 , 执于此念不免陷入理论界说的各种车翏车翏 。 除此 , 还有一个主要原因 , 就是梁山泊的招安问题 。 宋江的“替天行道”不以改朝换代为方针 , 而是追求与宋王朝的妥协与合作 , 按曩昔的说法这是革命的不彻底性 , 或日“降服佩服本家儿义” , 这跟被付与革命涵义的社会本家儿义完全不是一码事 。
确实 , 梁山泊的社会本家儿义是一种很出格的工具 , 它整合了古代思惟资本中关于平等与仁爱的理念 , 以及包罗凝集平易近间良知的江湖道义 , 此中还有司马迁在《史记》刺客、游侠传记中描述的那种合生取义的忠诚和勇敢 。 综而不雅之 , 这已经超越了儒家先贤描述的政治秩序与社群伦理的抱负模式 。 天然是因为汗青局限 , 它不成能构思出具有现代性的平易近本家儿社会与国度政治形态 。 上引赞语最后有一句“休言啸聚山林 , 早愿瞻依廊庙” , 即明白宣告 , 这种江湖社会本家儿义只是希冀在原有的王权体系体例内进行道德和政治改良 。

梁山内部唯独发生不合的一桩大事就是招安 。
石碣天书之后的菊花会上 , 乐和唱着宋江作词的《满江红》 , 唱到“望天王降诏 , 早招安”一句 , 武松、李逵便闹将起来 。 武松叫道:“今日也要招安 , 明日也要招安去 , 冷了弟兄们的心!”李逵踢翻桌子 , 大呼:“招安 , 招安 , 招甚鸟安!”还有 , 鲁智深也否决招安 , 他不认为梁山的道义能革新满朝奸邪——“就比俺的直裰染作皂了 , 洗杀怎得清洁?”书中没有明白交接还有哪些人否决招安 , 倒是远不止这几人 。 第七十五回太尉陈宗善来招安时 , 阮小七掉包御酒 , 一时众皆哗然 , 而这时吴用的立场则比力暖昧 。 送走陈太尉 , 大师回到忠义堂上 , 宋江求全谴责世人“性躁” , 吴用便说:“哥哥 , 你休执迷!招安须自有日 , 若何怪众弟兄们发怒?”
也许 , 真正大白宋江苦心孤诣的只是柴进一人 。 关于柴进 , 笔者在《“小水浒”与“洪流浒”》(见《念书》二〇一八年一期)一文中已有阐发 , 此不赘述 。 他知道宋江并不知足于面前这个乌托邦小社会 , 回归社会才是治国平全国之正路 。
梁山泊之所以未因招安歧见而发生割裂 , 宋江能以道义服众是其底子原因 。 小说有限度地表露了梁山内部矛盾 , 却决心回避了江湖道义可否融入和革新王权体系体例的思惟比武 。 李逵等人的阻挠 , 吴用的踌躇和延宕 , 只是招安历程中些许不谐之音 , 小说家以写实翰墨描述这些事况之同时 , 却已大大简化了其中的盘曲 。 这样处置是不欲粉碎梁山泊的连合与不变 , 一方面是作为礼治社会的题中应有之义 , 另一方面亦是彰显招安议题的“政治准确” 。
从整个叙事过程来看 , 招安的终局并不夸姣 。 征方腊之后 , 梁山世人只剩得二十七人返回京师 , 最后宋江、卢俊义又被御酒毒死 , 终以英雄残落而收场 。 其实 , 宋、卢二人即使能善终 , 以朝廷封授的楚州、庐州安抚使身份 , 也不成能对整个别制发生任何政治影响 。 “替天行道”这个标语是一种耐人寻味的恍惚性说话——若是落实到九天玄女所谓“辅国安平易近 , 去邪归正”如此 , 招安之后的征四寇已充实实现了他们的任务;然而 , 这原本亦是以天理天道革新实际政治秩序的命题 , “八方共域 , 异姓一家”是多么美妙的社会建构 , 梁山泊的礼治轨辙中已将江湖道义与古代圣贤的大同抱负熔于一炉 , 可是这抱负的标本非但未能从山林推标的目的廊庙 , 最终还上演了卸磨杀驴的一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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