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车了,她们才让出一条路,放他走 。他一边看表,一边朝车门跑去,跑到门口,又扭头对她们说:“下次吧,下次一定告诉你们!”他的两条长腿灵巧地向上一跨就上了车,接着一阵叽哩哐啷,绿色的车门就在姑娘门面前沉重地合上了 。列车一头扎进黑暗,把她们撇在冰冷的铁轨旁边 。很久,她们还能感觉到它那越来越轻的震颤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静得叫人惆怅 。姑娘们走回家去,路上还要为一点小事争论不休: “谁知道别在头上的金圈圈是几个?” “八个 。” “九个 。” “不是!” “就是!” “凤娇你说哪?” “她呀,还在想'北京话'哪!” “去你的,谁说谁就想 。”凤娇说着捏了一下香雪的手,意思是叫香雪帮腔 。香雪没说话,慌得脸都红了 。她才十七岁,还没学会怎样在这种事上给人家帮腔 。“他的脸多白呀!”那个姑娘还在逗凤娇 。“白?还不是在那大绿屋里捂的 。叫他到咱台儿沟住几天试试 。”有人在黑影里说 。可不,城里人就靠捂 。要论白,叫他们和咱们香雪比比 。咱们香雪,天生一副好皮子,再照火车那些闺女的样儿,把头发烫成弯弯绕,啧啧!'真没治'!凤娇姐,你说是不是?” 凤娇不接茬儿,松开了香雪的手 。好像姑娘们真的在贬低她的什么人一样,她心里真有点替他抱不平呢 。不知怎么的,她认定他的脸绝不是捂白的,那是天生 。香雪又悄悄把手送到凤娇手心里,她示意凤娇握住她的手,仿佛请求凤娇的宽恕,仿佛是她使凤娇受了委屈 。“凤娇,你哑巴啦?”还是那个姑娘 。“谁哑巴啦!谁像你们,专看人家脸黑脸白 。你们喜欢,你们可跟上人家走啊!”凤娇的嘴巴很硬 。“我们不配!” “你担保人家没有相好的?” …… 不管在路上吵得怎样厉害,分手时大家还是十分友好的,因为一个叫人兴奋的念头又在她们心中升起:明天,火车还要经过,她们还会有一个美妙的一分钟 。和它相比,闹点小别扭还算回事吗? 哦,五彩缤纷的一分钟,你饱含着台儿沟的姑娘们多少喜怒哀乐!
日久天长,这五彩缤纷的一分钟,竟变得更加五彩缤纷起来,就在这个一分钟里,她们开始跨上装满核桃、鸡蛋、大枣的长方形柳条篮子,站在车窗下,抓紧时间跟旅客和和气气地做买卖 。她们垫着脚尖,双臂伸得直直的,把整筐的鸡蛋、红枣举上窗口,换回台儿沟少见的挂面、火柴,以及属于姑娘们自己的发卡、香皂 。有时,有人还会冒着回家挨骂的风险,换回花色繁多的沙巾和能松能紧的尼龙袜 。凤娇好像是大家有意分配给那个“北京话”的,每次都是她提着篮子去找他 。她和他做买卖故意磨磨蹭蹭,车快开时才把整蓝地鸡蛋塞给他 。又是他先把鸡蛋拿走,下次见面时再付钱,那就更够意思了 。如果他给她捎回一捆挂面、两条沙巾,凤娇就一定抽回一斤挂面还给他 。她觉得,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和他的交往,她愿意这种交往和一般的做买卖有区别 。有时她也想起姑娘们的话:“你担保人家没有相好的?”其实,有没有相好的不关凤娇的事,她又没想过跟他走 。可她愿意对他好,难道非得是相好的才能这么做吗? 香雪平时话不多,胆子又小,但做起买卖却是姑娘中最顺利的一个 。旅客们爱买她的货,因为她是那么信任地瞧着你,那洁如水晶的眼睛告诉你,站在车窗下的这个女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受骗 。她还不知道怎么讲价钱,只说:“你看着给吧 。”你望着她那洁净得仿佛一分钟前才诞生的面孔,望着她那柔软得宛若红缎子似的嘴唇,心中会升起一种美好的感情 。你不忍心跟这样的小姑娘耍滑头,在她面前,再爱计较的人也会变得慷慨大度 。有时她也抓空儿向他们打听外面的事,打听北京的大学要不要台儿沟人,打听什么叫“配乐诗朗诵”(那是她偶然在同桌的一本书上看到的) 。有一回她向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妇女打听能自动开关的铅笔盒,还问到它的价钱 。谁知没等人家回话,车已经开动了 。她追着它跑了好远,当秋风和车轮的呼啸一同在她耳边鸣响时,她才停下脚步意识到,自己地行为是多么可笑啊 。火车眨眼间就无影无踪了 。姑娘们围住香雪,当她们知道她追火车的原因后,遍觉得好笑起来 。“傻丫头!” “值不当的!” 她们像长者那样拍着她的肩膀 。“就怪我磨蹭,问慢了 。”香雪可不认为这是一件值不当的事,她只是埋怨自己没抓紧时间 。“咳,你问什么不行呀!”凤娇替香雪跨起篮子说 。“谁叫咱们香雪是学生呢 。”也有人替香雪分辨 。也许就因为香雪是学生吧,是台儿沟唯一考上初中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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