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从没有闲棋 ， 哪怕是无意中攒下的技艺 ， 也可能在某个时刻助你一臂之力 。 当年部队里多做大锅菜的炊事班兵哥没少吹嘘诀窍 ， 后来在学校所在小镇饭馆里打转也得了草莽厨师的提点 ， 元用多油、猛火、翻炒勤翻底、盐分三次放的法子把大锅菜整出了风味 。
虽然只是换到了厨房里继续卖力气 ， 但活计显然轻松不少 ， 时间也相对充裕 ， 即便采买这类亲信的事儿沾不到边 ， 但空闲时他可以去工地其他地方、各个部门转转 ， 与广告相关的活路也正是在那个时段偷的师 。 再往后 ， 工地厨房名义上的管事乐得清闲 ， 一应事务都交他经由 ， 梳理得井井有条的同时也暗暗积攒下几丝人脉与资源 。
元的小广告公司业务不错 ， 一来小城关系交错他人缘尚好 ， 二来他技术过硬舍得添置设备做事条缕分明 ， 再乱的现场都能迅速搞掂且深信吃亏是福 ， 从而业务不断吸金滚滚 。 有了几分底气后 ， 为了多攒点散碎银子也是心痒难耐 ， 元在一个春末毅然杀进了大排档行当 。 他向我解释过初衷 ， “会做、好吃 ， 管过工地厨房 ， 虽然没正经学过一天厨 ， 但我手艺在、眼光在 ， 知道什么是大家爱吃的好东西 ， 也知道怎么管采买成本 。 ”
现实的棒槌敲人并不都很晕眩 ， 钝刀子割肉才让人后知后觉痛到骨髓 。 元的大排档仅一个夏天就灰飞烟灭 ， 硬生生填进去小十万却没激起丁点儿水花 。 小城竞争不够激烈是事实 ， 可市场也小到经不起半点风吹草动 ， 彼时各单位兴起自办食堂潮流 ， 餐饮生意被分流严重 ， 加之广告公司业务繁重元无暇分身 ， 大价钱挖来的厨师失了管束又“坑”又“水” ， 所有的纸面优势全数打了大折扣 ， 只得止损黯然退场 。
大排档歇业那天 ， 许久不做菜的元亲自下厨 ， 为赶回来安慰的我们做了一桌 ， 几盅闷酒后发誓再也不碰餐饮 。
生活是不断提高自己的游戏 ， 我们不缺出发的勇气 ， 却总是被迫换道缓行 。 元的广告公司红火势头在大排档事件后以惊人的速率下坠 ， 业务依然不断 ， 但收钱难到了极致 ， 有的单子款项一拖就是以年为单位 ， 且新债叠旧债 ， 垫钱无底洞 ， 任谁也难以维持 。
不得已 ， 元拾掇起了当年技校里习得的老本行 ， 拉了一班人马做建筑工程 ， 这同样是个挤成红海、收款艰难的行当 ， 可广告公司名存实亡 ， 不多的老本已折腾至底 ， 不如此 ， 哪能在大环境更差的当下挣出全家的嚼谷？
好在元的心态还算乐观 ， 扎进这个深坑一年多来 ， 他半点不曾亏待过手下的工人 ， 亲自打理着一应事务与十来号人的吃喝 ， 总算在挤牙膏式的工程款到账区间里维持了一份温饱 。 但我们都明白 ， 他想要与工作为乐 ， 总想着圆了心底的“厨师梦”怕是再也不能 。 他不想与生活讲和 ， 可终究还是暗退了一步 。
上海作家王安忆在她的小说里借路人之口点出过人生乐活的窍门 ， 一是顺其自然 ， 二是当机立断 。 有这两条经验打底 ， 不说得意与否 ， 静守一份安然想必是稳的 。 但若要真正做到且不犯迷糊 ， 委实艰难 ， 前者一旦失了心劲就是随波逐流 ， 后者一旦赌性发作难免冒险成瘾 。
我们的爱好那么多 ， 梦想那么美又如何？时间终有限、现实利如刀 ， 不得不有所裁剪 。 生活不会亏待认真奔行的我们 ， 但也从不为我们的任何错漏免单 ， 所得、所失终究都会落回自己头上 。
【南瓜|我的一个“厨师”朋友】（原创文 ， 图系网络 ， 如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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