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瘾”
爱上茶 , 是一种瘾 , 与体内的咖啡因无关 , 生理的亢奋没能持续太久 , 心头联结的 , 是古老灵魂一角的悠悠情愫 。 不需太多的理智 , 翻箱倒柜非要查出它的血脉身份 , 说太多与这时代无关的故事神话 , 打动不了你 , 又如何去说服啜着茶汤双眼迷惘的茶客人呢?
一旦上了茶瘾 , 就如同我几月来收拾了临窗的一张小案 , 每每烛火一升炉香一燃 , 必然有股无形的感召引我趺坐案前 , 开始读诵那不可思议的《地藏经》 。 一旦开启了探索茶汤之旅 , 舌尖上的感官就像无法预知的导航舰 , 一路载你到未知的天际线 。 “世界是没有尽头的” , 影片中的千利休抚摸着地球仪对着窗外的茶庭沉默着 , 茶的世界又岂是你我带着世俗眼力到茶山去以为眼见为凭就能一窥究竟的?人类味蕾的秘密又岂是几位品评专员透着制式的语言就能概括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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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
年轻的时候习茶论茶 , 情感就像夏日溢满田垄的油麻菜花 , 炽烈炫目 , 逢人谈茶斗茶毫不踟蹰 。 稍稍陈年热情依旧不减 , 在故有的城市里找不到交心的对手 , 便开始以行脚的方式刻画土地 , 逐步逐迹地拼贴出自己的茶路地图 。 四十岁之后 , 生命再度遇见瓶颈 , 带着茶箱一人离开熟悉了一二十年的城市 , 在另一个人口稠密的北方再度开展探索之旅 。 很多学生问为什么是北京?不是上海或者风景旖旎的杭州?许或是北方严峻的天气挑逗了我原始的战斗力 , 许或是北方人直爽豪迈的格局 , 有别于南方含蓄忸怩的个性触动了我对南北茶汤不同的想象 , 我开始在北京国子监街寻一古老的角落安顿灵魂 , 挥别了台北三间茶室的闲适日子 , 在这仅有80平方米的空间开始我在京城的生涯 。 想象当年卖茶翁高游外离开寺院在京都鸭川卖茶修行的日子 , 离群索居独善己身的归隐不是这个阶段的生命课题 , 我倾听上天的安排开始我既丰富却又孤独的京城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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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
茶室该有多大呢?茶人的世界能有多大的想象呢?近年来日本建筑界对茶室多有着墨 , 却少有创见 。 日本茶室语言成熟 , 一个70厘米×70厘米的躏口象征进入茶道之门人人平等 , 一个类似神龛的“床之间”是茶室最具精神性的空间 , 不到一叠榻榻米是花道、香道、书道与茶汤对话的宇宙 。 自村田珠光的书院茶室到利休的四叠半(方丈)茶室 , 日本茶室的缩小是借由室内不同角度窗户的开启而使局促的空间变得无限的宽大 。 距京都桂离宫不远的“八窗轩”便是我的最爱 。 在没设电灯的传统茶室中 , 顶上的天窗将光线自然从容洒入室内 , 温暖并丰富了茶汤 。 茶人面对炉火的同时能穿越面前的小窗将茶庭的意境与内心寂静呼应 。 客人透过茶人侧身的窗子 , 逆光欣赏着茶人熟练又安定的剪影 , 在无声的交流中主客间默契十足 , 自在又不拘束 。 当风抚过茶庭的松叶一如波涛般传入茶室的窗棂内时 , 一切音声语言已无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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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 , 是房子灵魂的出口 , 让现实中压抑的生命得以寻求出离 。 中国人善用不同形态的窗棂 , 丰富室内的设计 , 当阳光斜照将窗户镂空的样本剪辑在粉墙上 , 便是最好的壁饰了 。 “借景入室”也是传统造园的一大特点 。 透过水榭亭台的设计 , 倚景赏景在家也能完成 。 自文徵明“品茶图”以来 , 文人书斋与茶寮便是邻屋而建 , 一两位茶童隔墙侍水以供主人与宾客兀夜长谈 。 中国文人即无需为插花、焚香、挂画特别规划独立的空间 , 喝茶当然也就是日常书斋生活的一处活动了 。 2009年在台北故宫博物院 , 我们邀请了七位不同专业领域的习茶人去创作他们对中国茶室的想象 , 回响很大 。 几年过去了 , 我每每在演讲分享这些照片时 , 仍然提出许多疑惑 。 何谓中国茶室语言?中国人需要固定的茶室吗?旅行或是迁徙到陌生的新环境时 , 茶人总是习惯先找一处安置茶席的角落 , 哪怕只是旅馆窗台边的一小茶几 , 席子一展 , 茶器一布 , 似乎几堵无形的空气墙便将这些平常的场域与茶道悠远灵动的世界隔绝开来 。 或许 , 中国人真的不需要正式的茶室 , 茶人的心落在哪里 , 哪怕只是一卷草席一只托盘 , 便是无限宽广的宇宙天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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